上班之后,夜执阳和同事打过招呼后,就去了工作室。
显微镜下,夜执阳正对比着朱砂与青纸人暗红色料的元素成分,李黛悄无声息站在身后,侧目盯着这位一丝不苟的考古天才。
“嗯?”
觉察到身后的呼吸声,夜执阳转过头望着李黛。
“黛姐有事?”
来局里这些天,经历了众人的热情邀请,经历了地宫遗址的一波三折,这些夜执阳都能适应,就是李黛时不时站在自己背后这事儿,让他有些不安。
他已如此,张来相还能受得了?
“哦~棺椁的事儿。”
李黛抬手将长发绾于耳后,夜执阳嗅到一股清爽舒服的淡香。
“目前以我和来相查到的资料,能与超越三椁一棺规格牵扯上的棺陵,共有三处,一处是大魏皇帝的楠木棺,一处是大元光帝的马骨陵,还有一处是…是…”
面对夜执阳的注视,本来记下材料的李黛竟然有些期期艾艾,第三处棺陵信息也忘了去。
“后汉开国皇帝的五铜棺?”夜执阳笑问。
“对对、”
李黛紧忙点头。
“黛姐和相哥辛苦了,不过…这三位皇帝的棺椁,算不上真正的异型棺。”夜执阳摇了摇头。
“大魏帝的楠木棺,是因为棺椁周围的青膏泥混合成分有问题,反倒滋生出了一层厚实的裹椁灰苔,当时那一批考古专家手头仪器有限,才将魏帝棺椁定义为三椁一棺加椁的规格。”
“元光帝的确是马骨棺,可大元的棺椁尺寸比后世普遍要长,当初考古人员愣是将三椁马骨缩成了四棺,后来有考古人员写了篇更正论文,可惜考古网更替,那篇论文的连接源丢了。”
“至于后汉帝的五铜棺…呃、最外层的大棺铜质不太好,导致后来铜锈太多,考古专家误以为是最外层大棺腐朽塌碎。”
工作台前,夜执阳有条不紊地道。
对面,李黛望着夜执阳的视线缓缓惊愕…这就是他们与夜执阳的区别么?
“咳咳,以前老师有闲时间,总会嘀咕两句,听得多了,就记住了。”见李黛目不转睛,夜执阳干咳一声,端起咖啡杯徘徊到别处。
“对了,今儿李主任和亮哥,还没从玉玺的事儿缓过来?”
早晨他见局里同事的脸色不太好看,顺口问道。
“本来是的,可林局传回来的消息,又让他们雪上加霜了。”李黛话罢后又补充道:“刚才你在研究材料,李主任没让我们打扰你。”
“怎么了?省上没给师兄好脸色,他发脾气了?”夜执阳试问。
“差不多吧,省里认为榆市压根儿不可能出现二十米直径的地宫遗址,所以派了特查员来一探究竟。”
“那些家伙,可牛气着呢。”李黛嘟囔道。
自古官大一级压死人,以往她也见过省文物厅的特查员,个个都是鼻孔朝天的高傲姿态。
“这样啊!”
夜执阳嘴角勾起:“让他们查好了。”
“那要是省上想接手遗址工作呢?”
恰时,端着搪瓷缸子的李林堂出现在工作室门口,问道。
“以目前我们局里的办公仪器,能否吃下所得的文物?”夜执阳反问。
“这个…没有问题,至于研究古籍,就算档案室没有,市图书馆这段时间也会对我们全天开放。”
李林堂想了想,重重点头。
“那就没事了,上面的特查员要是脾气好点儿,咱一起调查。”
“真要是不给咱们脸面…我来应付。”说这话时,夜执阳嘴角笑意越发醇深。
听言,李黛与李林堂相视一眼,心里皆放下了石头…有莫子扬这层关系,的确好使。
“哈哈,那行,小阳慢慢研究,我就不打扰了。”
李林堂眉间阴霾一扫而光,呲着一口黄牙转身离开。
“小阳可真帅!”
李黛侧倚在墙边,望着夜执阳,呡唇笑道。
“嗯?”夜执阳一怔。
老师莫子扬身为函夏国考古学会会长,后半生一直致力于净化考古界的歪风邪气,倘若颐指气使的糟粕事儿太多,他借点儿老师的势,想来那老匹夫不知道有多高兴。
不过,李黛这话倒勾起了他的一些回忆。
十八岁那年,他获得武英赛冠军离场时,有个同龄的女孩儿当着他的面,也曾羞涩说过这句话。
后来、她每星期准给自己发一次简讯。
“黛姐再这样夸,相哥可就得拿着菜刀找我算账了。”
回过神,夜执阳哈哈笑道。
“不提他了,那家伙就是个闷葫芦,对了,小阳进展得怎么样了?”
反应过来这是在局里,李黛正了正神,扯回话题。
“除了青竹屑外,青纸人的暗红纹点应该是朱砂粉,其他的元素…”说到这儿,夜执阳摇着头。
“上次看了小阳的元素分析报告,我记得里面有种元素是碳吧,那…有没有可能是墨汁或者墨粉?”
对于夜执阳手里的工作,李黛貌似记得比自己还紧,试探说道。
“按照元素成分是有可能,可漂色逻辑不成立。”
先说墨汁,这种想法夜执阳自然有过,问题是…墨汁是在哪道工序上融进了青纸人里?
纸浆成型之前,以墨汁的染色霸道程度,青竹屑都得被墨汁漂成黑色,即使量少,那也是灰色。可要是纸浆成型后,以墨汁入纸的扩散性,那就不是均匀分布在青纸人全身的黑色纹点,而是书法或胡乱涂抹了。
至于墨粉,那玩意儿与朱砂粉不一样,并不具备黏性,更不提防腐性了。
“好吧、我也只是随便说说。”
听到夜执阳否认,李黛耸了耸肩膀,大方一笑,想了想也没什么话题,便踱步而去。
……
正午、
在小餐馆等待午饭的夜执阳,现在都在怀疑,自己究竟是与那个戴着金属框架眼镜的年轻男子有缘,还是…有人在盯着他。
是的、那个个头不高的家伙,又托着笔记本站在不远处的内衣店窗前,不知记录着什么。
“小阳还有看美女的爱好?”
见夜执阳转头望着窗户外,身侧,李亮咧嘴问道。
“嗯?”
李亮话罢,不等夜执阳开口,李林堂先瞪大眼睛。
“瞎说什么呢?小阳好歹是从大城市过来的,什么美女没见过?”
值时,李黛也白了李亮一眼。
“随便看看。”夜执阳微笑道,又将视线转在旁处。
马路正对面,不大的面馆外,老板娘正将滚烫的面汤泼入下水道,雾气扑了上来,两个三四岁的小家伙捏着鼻子跑向面馆门口,伸手摸了摸小黑炭块儿,又抬手抓向伙伴脸庞。
大城市有繁花似锦,小城市也有烟火人生…端上的饭菜热气扑面而来,夜执阳心头感叹道。
只是、
抬筷一刻,似是想到什么,夜执阳机械性转头望向窗外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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